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26章 書法

關燈
謝家在同一層樓有兩套房, 在擺放家具時,特意設計成了左邊1號房只有餐廳,右邊2號房只有客廳,這樣接待客人和全家人用餐的場地都很寬敞。

低調的小轎車都開到車庫底下了, 坐在副駕駛的鄭毅仍在打量著自己今日的造型。他在兩件外套之間猶豫了很久, 另一件還在後排, 下車前還是來得及更換的。

正在倒車的崔陽都沒眼看他:“差不多得了,這是謝家的喬遷宴,不是你上門提親。大老爺們, 打扮得像個花蝴蝶似的像什麽話。”

鄭毅哼了一聲:“若清說過,這就是性別刻板印象了。誰說男人就必須邋遢, 女人就必須精致到頭發絲?她就喜歡認真打扮的男人。你說我等會噴哪瓶香水比較好?這都是她以前送過我的。”

他拉開了副駕駛前的儲物箱, 從裏面拿出一盒男士香水套裝。

崔陽:“真難為你,分手兩三年了吧,竟然還沒用完。”

“那不是平常根本用不上麽,我閑著沒事噴香水幹嘛?讓我看看, 銀色山泉、大吉嶺茶、超級雪松……”鄭毅還在來回挑選, “你覺得哪個香味更適合我?”

“可拉倒吧,裏面還有瓶六神, 那個最符合你的氣質。”

“滾,收收你身上的酸味,母胎單身狗。”

崔陽:……

等停好車進電梯後,他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:“你怎麽就確定很能追回謝若清?”

鄭毅理了理襯衫的領口:“我們之間的感情還在, 她肯定還是喜歡我的。”

崔陽:?

崔陽:???

沈默,是此刻的背景音。

在電梯快要到達時, 他才嘖嘖嘆道:“你好像那個綠江文學城裏即將追妻火葬場的男主角。所有人都以為, 她離不開你, 但她走得幹脆又利落,在某個滂沱的雨夜,你將她堵在家門口,紅著眼掐著她的腰,用低啞的嗓音求她別走,說著我把命都給你……”

鄭毅:……

他不是,他沒有,別亂造謠啊!

崔陽聳聳肩:“反正我是勸你,放下高高在上的心態,還真以為自己是鈔票,人人都喜歡啊?你倆和平分手,又不存在什麽苦衷,真搞不懂你到底哪來的自信。”

“我要是個女的,我也不喜歡你這樣。你見著人家之後,態度放低點,多說幾句好聽話,女孩子得多哄哄……”

鄭毅瞪他:“你這話什麽意思,到底是不是我兄弟?!”

“是兄弟才說真話。”崔陽的聲調也高了幾個度,“是你要找別人覆合,結果擱這裝大爺來了,我都替你著急捏把汗啊!”

——你不懂。

鄭毅的話像是堵在喉嚨裏,此時恰好電梯門打開,迎面就遇上正拿著東西從2號房到1號房的謝嘉衡。

四目相對時,鄭毅十分確認,對方的眼神裏極為短暫地劃過一絲想要翻白眼的沖動,但還是忍住了。謝嘉衡將手中的東西交給身邊的謝嘉寧,看手勢是想要行平輩禮,又生生收回。

“歡迎貴客來訪,真是蓬蓽生輝啊。”謝嘉衡帶著恰到好處的笑容伸出手臂,“裏面請,我給你們倒杯茶。”

夏國的茶都是只有茶湯的清茶,謝家人最初還不太習慣,多喝幾次也就適應了。鄭毅等人在沙發落座後,謝嘉衡便為他們斟茶。

李靜雪挑選茶具的眼光極好,玉瓷通透、光彩奪目,在水墨靈動間透出清茶的韻味茶香,配合上謝嘉衡優雅的動作,即使他身上穿的是現代服裝,崔陽也忍不住腦補出他溫潤如玉國風貴公子的形象。

嗬,要不說人家是古代貴族呢,這可真有氣質。明明就是很普通的茶葉,由謝嘉衡親自遞過來,仿佛都帶上了高級感加成。

“兩位隨意就好。”謝嘉衡大概是看出了他們略顯拘束,微笑著說,“我們家對現代的用茶禮儀也不甚熟悉,恐怕也是要鬧笑話的。”

因為他們只請了兩位男客人(也確實只認識他們),女眷們都在1號房準備晚餐宴席(將超市買來的食材簡單擺個盤),所以在正式吃飯前,鄭毅是見不到謝若清的。

他只能看到對自己假笑的謝嘉衡,以及一邊喝著茶,一邊和他聊天套話的謝瑾瑜。

鄭毅承認,這些貴族都是很有本領在身上的,謝瑾瑜的談話技巧很高超——但這些問題本身又不是什麽秘密,他直接問,他也會直接答啊,政府門戶網站都能查到的!

於是他直接給謝瑾瑜介紹了政府信息公開制度,闡述什麽是“讓權力在陽光下運行”。說實話,雖然謝瑾瑜是謝若清的長輩,但當看到這位封建貴族不由自主露出驚詫、仿佛三觀被重塑的表情時,鄭毅心中還是湧現出一些身為夏國人的自豪感。

這是文明層面的降維打擊,不會因為他的用詞委婉而產生什麽打折效果。而且據他所知,謝嘉衡還一心想考公務員,那就更要盡快了解、適應夏國的國情和制度。

就是不知道這位狀元郎在真正了解夏國,知曉夏國的公務員和古代的“官員”有著天壤之別後,還會那麽執著嗎?

**

省掉了許多繁文縟節後,喬遷宴就變得十分簡單。雖說夏國沒有了男女不同席的規矩,但鄭毅和崔陽的座位還是離女孩們遠遠的,在謝家四個男孩嚴嚴實實的包圍下,鄭毅想和謝若清單獨說句話都沒機會。

因為這樣全家共同宴請賓客的體驗是頭一回,最開始餐桌上的氣氛還有些沈悶,似乎大家都不知道該挑起什麽話題來聊比較合適。幸好在火鍋咕嚕咕嚕煮開後,伴隨著招呼吃菜的問候,這一情況得到了緩解。

“你們家的這些小孩,目前學習的進度怎麽樣?”

鄭毅用漏勺撈起一塊嫩牛肉,本來想自然地放進謝若清的碗裏,卻被謝嘉衡眼疾手快地夾走。

剛才在低頭吃蝦滑的謝若清一無所覺,回答道:“都還行吧,跟著上大半年網課,明年跟上初中進度問題不大。至於嘉平的情況你是知道的,天才的學習效率我都不敢想象。”

鄭毅哦了一聲,斜眼看了身邊若無其事吃牛肉的人一眼:“那還有謝嘉衡和謝芷清呢?你怎麽把他們漏了。”

謝嘉衡:?

謝芷清:?

Excuse me,你剛才說的不是“小孩”嗎?這個詞竟然能把他們囊括在內,是不是太過分了點!

對上謝若清也投來的疑惑目光,鄭毅覺得沒毛病:“我今年二十八,這兩人十八和十六歲,我叫聲小孩不是很理所應當的麽?”

所以謝嘉衡,你還是好好學習去吧,就別管大人間的事了!

謝若清:……

被他這麽一說,她才意識到不對勁。也許是過去十幾年的古代生活對她的認知都產生了一點影響,叫慣了大哥和大姐姐,她總覺得他們是居長的,已經是“大人”了,尤其謝嘉衡還成過親。

但這兩人的年齡放到夏國,又的確還是正在上學的年紀。

謝嘉衡吃完這塊牛肉,慢條斯理地說:“於鄭先生而言,我的確年輕了些。畢竟,您也將過而立之年,能和家父稱兄道弟了。”

鄭毅拿著漏勺的手,微微顫抖。而旁邊的崔陽正在喝可樂,差點沒被嗆到。

他是受過專業訓練的,不會輕易笑出來,但實在是太絕了。你說你惹他做什麽,論打嘴炮,他一個文人會輸給你?!

看這輩分瞬間擡上去了,謝若清是不是還得管你叫一聲叔叔啊!

謝瑾瑜倒是眉心微皺:“亂說什麽,你如今是越發沒規矩了。”覆而他又看向鄭毅,接著說:“鄭先生莫見怪,家中小兒不懂事,言語間沖撞了您。”

鄭毅可不敢接下他這個敬稱,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麽,急忙用手肘去撞旁邊的崔陽。

崔陽只能救場:“哎呀,謝叔叔客氣。我們和謝若清都是老朋友了,那在您面前都是小輩,和謝嘉衡就是平輩,開幾句玩笑又不礙事的。我看是鄭毅先擺架子,是他不對!”

“鄭毅,還楞著幹什麽,還不快點給謝叔叔敬杯酒賠罪。”

鄭毅趕緊站起身,謝瑾瑜疑惑地接了他這杯酒,這兩人把國公爺都整迷糊了。謝嘉衡的話雖然帶刺,但卻不無道理,而崔陽卻執意強調,他們在他面前算小輩……為什麽呢,總不能是夏國人以小輩為尊吧?不可能啊。

他帶著滿腹不解坐下,餘光瞥到鄭毅往謝若清那邊看了一眼。

電光火石之間,謝瑾瑜什麽都懂了。

好家夥,原來是這麽回事啊,他可不是想給自己當小輩麽,這想當的還是女婿!

謝瑾瑜:心情覆雜.jpg

不可否認,鄭毅的確是優秀的官員——按照夏國的說法,是優秀的公職人員。如今夏國沒了門第之分,若清也是大學生出身,倒不至於配不上他,但鄭毅也太明目張膽了!

他確實知道,新時代流行的是什麽“自由戀愛”,但知道是一回事,願意接受是另一回事,就像他們家沒人提起要剪頭發的事那樣,他對於這種【荒謬的、浪蕩的】男女相處方式同樣抱著排斥心理。

——這其實也很正常,因為他們已經不是貴族,所以立刻能接受人人平等,利益決定心態嘛。但兒女自由戀愛這一點無疑是侵犯了父母長輩的“權利”,這會加快家庭內部慣性的瓦解速度,無論謝瑾瑜是否想到了這一點,他都會本能地保持抵抗。

按年齡來看,若清現在是他們家的大女兒,要是她這樣隨意地許出去,對另外兩個女兒的影響,可就太大了……

謝瑾瑜內心劃過千言萬語,面上卻是不顯,仍在喝酒吃菜。而被他暗中觀察著的謝若清,似乎也只顧著低頭幹飯,兩耳不聞窗外事。

自信點,可以把“似乎”去掉。

謝若清的確只心心念念著打火鍋,這牛油底料的紅湯,她都魂繞夢牽十餘年了!古代倒是也有火鍋,撥霞供別有一番風味,但她永遠忘不了這口鮮香麻辣的滋味。如今總算能大吃特吃,那不抓緊時間多吃點,還要留著過年嗎?

再配上一口冰可樂,她簡直感動到想要流淚,這才是現代人的生活享受啊!

要不是世家貴女的矜持已經刻在骨子裏,她甚至想打個飽嗝——如果她真的這麽做了,全家人的筷子都能掉到桌上,這實在“太不成體統了”!

好吧,那就先忍一忍,等今晚回到房間後,她再躺著看劇,順便叫點鴨脖鹵味,那才叫美滋滋~

謝若清在心中暢想著快樂的肥宅生活(劃掉),鄭毅幾次欲語還休的表情就只能是媚眼拋給瞎子看。直到晚餐結束,他的求覆合進度還是零。

他本來以為這趟又是白來,沒想到離席後,謝若清竟然主動提出要送送他們!

謝嘉衡還想要跟上來,結果被謝若清搪塞過去。眼看著這三人一起下的電梯,謝嘉衡被謝瑾瑜叫了回來。

“無妨。”謝瑾瑜的心態比兒子穩健得多,“若清心中有數。”

很可惜,謝瑾瑜這次看錯了。謝若清的腦袋裏也是一團漿糊。

到了地下車庫,都不用她找理由,崔陽就已經火速開溜,只剩她和鄭毅獨處。她深吸口氣,第一句話就是:“鄭毅,在我的記憶裏,我們已經十五年沒見了。”

嗯,受限於大腦發育影響人心智的問題,在古代的幼年謝若清確實把自己當小孩,倒是不用說自己是四十歲,那聽起來也太嚇人了。只是於她而言,從前發生在現代社會的人和事,都不可避免地被打上了時光久遠的烙印。

這話一說出口,鄭毅就有很不好的預感。難道她的意思是,十五年過去,再深厚的感情也早就灰飛煙滅了?

這算什麽……

鄭毅忍不住試探道:“你,是不是有其他喜歡的人了?”

“我覺得這個問題和我們要說的話沒關系。”

見他也亮明車馬,謝若清索性把話說得更明白些:“鄭毅,我們已經分手了,這些年互不幹擾,平淡地相處就挺好的。至於別的事情,還是算了吧。”

鄭毅沒接話,他仍然執拗地追問:“你是不是有其他喜歡的人了?”

謝若清無奈嘆息:“你為什麽對這個答案這麽好奇呢,我都說了,這和你沒關系。”

“有還是沒有?”鄭毅一把抓住她的手腕,“當年為什麽要分手,我連求婚戒指都買好了!等你一畢業,我們就結婚……”

“松開!”謝若清呵斥道。她的話大概沒有用,鄭毅應當是不會聽的。

果然——鄭毅只會抓得更緊,並向她靠得更近。

“為什麽要分手?”他仿佛要把這幾年積攢的疑惑不解全部發洩出來,“我們沒有吵架,沒有第三者,一切都很順利,你偏偏要分手!要是我們沒有分開,現在孩子都差不多會叫爸爸了……”

謝若清也拔高了音量:“這就是我要分手的原因!鄭毅,你放開我,你以為你在演偶像劇嗎!”

鄭毅都楞住了,什麽原因,他說什麽了?就因為他打算求婚,還是他提到了孩子?

他仍然牢牢地抓著謝若清的手腕:“你不想生孩子?沒關系的,我們領養一個也可以。你早說啊,你早說啊!”

“不是這個。”謝若清簡直難以形容此刻的無力感,“你先松開。鄭毅,我說了三次了,你松開,我不喜歡你這樣。”

“這話我早就想說了,你每次霸總上身的樣子真的很討人厭知道嗎!”

鄭毅被她不耐煩的樣子刺中心臟,挫敗地松開了謝若清的手腕。再看過去時,就發現了上面猙獰的紅痕。身為特殊部門成員,他的體能遠遠高於普通男性平均線,力氣自然也不是一般大。

他又心疼又懊惱,這幾道印記像巴掌一樣打在他臉上,讓他無法說出為自己辯駁的話。

兩人就這樣原地站著,彼此都不說話對峙了十餘秒後,鄭毅才艱難地開口:“我承認,我剛才沒控制住情緒……但那是因為、因為我……”

“因為我真的很害怕失去你,只要一想到你有可能會喜歡別人,我就……”

他煩躁地抓抓頭發,抱著破釜沈舟的心態閉眼說:“我就快要發瘋了。若清,我不能沒有你。”

說出這些話實在太需要勇氣了,鄭毅氣惱於她的絕情離去,所以從不肯承認,甚至自欺欺人。但如果今天不說,可能以後就再也沒機會了。

謝若清嘆氣,然後冷靜指出:“可是我們分手三年了,也沒見你活不下去啊?大家都是成年人了,沒有誰會為了前任尋死覓活的,愛情這玩意沒那麽重要。難道你還會夜夜夢到我,要念著我的名字才能入睡嗎?”

鄭毅的表情瞬間變得很微妙。

鄭毅拳頭硬了:“是啊,難道你從來沒有想起過我嗎?”

謝若清:?

謝若清:???

啊這,你是不是真的走錯片場了,現言在隔壁啊!

#你的劇本我的劇本好像不一樣

#救命,我的前男友竟是個戀愛腦!

她也不好說出“分手了有什麽可想的”這樣刺激人的話,只能避重就輕道:“但畢竟已經過去了。鄭毅,我們真的不合適。”

“哪裏不合適?”鄭毅都把話說到這份上,也不介意更明顯些,“我能改,你相信我。你也不想領養孩子,你是丁克主義嗎?那也行,反正我不是獨生子,你也不是,父母那邊都還能溝通。若清,我們之間肯定有誤會。”

謝若清:……

這都什麽跟什麽啊。

鄭毅對她的真心沒話說,但是很多事情,並不是光有真心就足夠了。

她擡頭望天:“你看,又來了。鄭毅,我最受不了你這樣,我說了我們不合適,你還沈浸在自己的思路裏。”

“我和你分手,就是覺得你的性格實在太強勢,也太愛替我做決定了。什麽畢業就結婚,孩子會叫爸爸……你看你的這些計劃裏,有和我商量過嗎?我甚至是現在才知道。”

“是,或許你會覺得,把我納入你的人生規劃是很有責任感的表現,我也相信,你是真的想要和我共度餘生,但這是你想要的生活,不是我的。你的未來有我,但我的角色都由你說了算,我不喜歡這樣。”

“其實我不排斥結婚,也不排斥生孩子,但這一切的前提必須是我想,而不是我配合你想。在我們的關系裏,決策者必須是兩個人,我是獨立的個體,我的生活不是圍著你轉的。鄭毅,你聽懂了嗎。”

最後一句是陳述句,她看上去並不在意問題的答案。

鄭毅只覺得一陣揪心的疼,他握緊的拳頭慢慢松開,自嘲道:“原來在你心裏,我是這樣的。我一直以為我們很恩愛,很甜蜜,難道都是我一廂情願嗎?”

謝若清的嘴唇動了動,想說的話又咽了回去。

怎麽會呢……她剛才說的是缺點,但鄭毅這種性格真的沒有好的一面嗎?談戀愛時,他永遠不會忘記節日和紀念日,就算遇到執行任務不在她身邊,也會安排好各種驚喜;他對她的生理期比她自己記得還準,婦科知識比她掌握得更多;無論是約會旅游,從交通票證到當地食宿,去哪裏玩什麽,他能安排得有條不紊,不讓她操一點心。

和他在一起的時候,她甚至沒有自己買過衛生巾,鄭毅對她的細致妥帖,滿滿都是寵愛。

但……硬幣都有正反面啊。

她最終還是說:“是我的問題,鄭毅。以前我們是很好,是我的問題。祝你以後過得幸福。”

鄭毅心裏還存著委屈:“你不要我,我怎麽會幸福?”

謝若清的心也一團亂。

她只好說:“我沒有這方面的打算,真的。我暫時……也許是永遠,我不想再談戀愛了。你走吧,我也要回去了。”

謝若清轉身離開,背影讓鄭毅回想起三年前,他們分手時的場景。

“一定要走嗎?”他叫住了推開門的她,“你真的不愛我了,一點都不愛?”

而她的回答是:“我不知道,我也不確定,但也許還是愛的吧。”

那為什麽一定要分手?他不明白。

房門被關上,電梯門合上。

她又一次消失在鄭毅的視線中。

**

謝若清頭上頂著“大學生”、“夏國土著”兩層光環,因此她在家裏還是有一些特殊待遇的。比如說,送男客人下樓這事她能做,謝芷清和謝蕙清就絕對不行。

也比如說,收拾廚餘碗筷這種雜事都被她的兄弟姐妹們承包,沒人對此感到抱怨,畢竟若清平時對他們很好,而且她目前是全家唯一的大學生,還是唯一能賺錢的。

所謂“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”,大概就是這樣吧。謝若清進廚房幫忙時,還差點遭到拒絕,要不是她堅持,謝嘉衡真不會放她進來。

廚房裏配有專業洗碗機,這大大減輕了他們的工作量,也達到了更好的清潔效果——因為他們洗的碗肯定不如機器幹凈。

這裏是中式封閉廚房,推拉門一關上,外面基本就聽不到裏面的聲音。謝若清打開了水龍頭,在水流聲中一邊沖筷子,一邊說:“想問什麽就問吧。”

她這話一出,謝嘉寧第一個忍不住嚷道:“鄭毅對二姐姐有意,連我都看出來了!”

餐桌上還是鄭先生,這會就變成了鄭毅了。

謝嘉安:……

難道不是他看出來,然後和大哥提出時,不小心被二哥聽到了嗎?

謝若清大大方方承認:“嗯,他是喜歡我來著。這很正常啊,本姑娘才華橫溢,容貌動人,他會對我心動,那也是人之常情啦。”

其他人:……

沈默,是今晚的廚房。

謝嘉衡已經無視直視謝若清了,他完全接受不了往日溫柔嫻靜的二妹妹變得這般、這般……厚臉皮!

哪有女子如此自誇的,簡直沒一點姑娘家的矜持了!

謝蕙清倒是多問了一句:“那二姐姐對他呢?”

以她的眼光來看,鄭毅像是真心的。但談婚論嫁哪有這麽容易?還得看對方出自哪個家族、祖宗派系如何、門中風氣好壞……哦,現在夏國已沒有門第之分,又忘了。

謝若清答道:“最近都沒有這方面的打算,我覺得單身挺好的。”

單身——就是孤身一人的意思嗎?那怎麽能行!

謝嘉衡第一個著急起來,語重心長地勸她,雖然那鄭毅不算良配,但天下好男兒千千萬,女孩子最終還是要嫁人的。倘若不嫁,日後她入誰家族譜,誰來給她養老送終,她又該埋在誰家祖地,總不能做個孤魂野鬼吧!

謝若清慢悠悠地說:“大哥,公務員不能搞封建迷信這套。”

謝嘉衡:……

謝嘉衡也沒因此放棄,選擇換個方向勸她,無非是女孩必須要結婚生子才算人生圓滿之類的話,不然人生路途漫漫,誰能陪她攜手共度?等年老了她孤獨寂寞,誰來承歡膝下?

謝若清的耳朵早就有抵抗力了,她繼續嗯嗯啊啊地敷衍,時不時說出些能讓謝嘉衡氣死的話,什麽“男人靠得住、母豬會上樹”、“女人倒黴往往從心疼男人開始”、“永遠不會背叛的是錢,男人算什麽東西”等等。

她說的這些話,旁人聽聽也就罷了,謝蕙清只當她是在故意氣大哥呢。

沒人註意到,專心整理碗筷的謝芷清唇角邊勾起的笑。

她真是越來越喜歡這個世界了。

**

忽略掉謝若清和鄭毅的一些“小插曲”,謝家今日稱得上雙喜臨門。一是喬遷之喜,二是李靜雪的網店自正式上線以來,接到了第一單生意。

萬事開頭難,創業初期總是比較艱辛。經過了好幾天的等待,總算有顧客找來,李靜雪對這單還是很重視的。

對方想買的是定制書法字,能掛在客廳裏那種。他還特意強調,價格不是問題,最重要的是字要恢弘大氣,要達到展示單的水平,可不能換個人寫字來應付他。

嗯,這位老板確實不是價格敏感型顧客,因為他們家的桃寶店,接書法字的客單價是同行平均價格的1.5倍……

這是李靜雪經過充分的市場調研而定的,且並沒有新店開業大酬賓的意思。因為謝嘉衡的書法水平比同行高出一大截,價格方面提升得理直氣壯,也不至於初來乍到,就搶了別人的生意,不同的價格就是用來篩選不同客戶的。

“我給大哥哥錄下來吧!”謝若清還挺興奮,拿出了以前買著玩的攝像機,“開業大吉,留下一點珍貴的影像資料。”

這話說得,謝嘉衡都覺得自己得提前三天沐浴焚香,齋戒茹素才能配上這隆重的儀式感。

他倒是不怎麽緊張,因為關於拍照錄像,謝家人早在發到手機後就興奮地嘗試了很多次,語音和通話功能更是被反覆使用,不僅耗電,還非常占內存,比如嘉寧手機裏上百個幾乎一模一樣的房間視頻(……)

謝若清還拿出了三角支架——這又是她以前買過的,可以列入【買了基本不用】物品清單的東西。這個清單上的物品非常多,都見證了她在消費主義下打水漂的智商稅。

可惡,要不是把錢都浪費在沒用的地方,她這些年的存款估計能翻好幾倍!

設備倒是挺專業的,至於攝像水平……咳咳,反正能把圖像拍清楚不就行了?用支架固定住攝像機,至少不會有鏡頭抖動的問題,就已經很可以了。

在她調整好的角度裏,只能拍到紙張和謝嘉衡握著毛筆的手,這是當事人要求的。畢竟對於售賣墨寶去忽悠——啊不是,去供現代人品鑒欣賞這件事,他還多少有點不好意思。

這種感覺大概是超市裏只能賣1塊的礦泉水,換到景區就變成了5塊。他的書法水平又沒有進步,換個時代突然就能夠以【觀賞】的方式賣錢了。

謝若清心想,這就是沒學過經濟的壞處了,改天給大哥買一本《國富論》,應該能讓他茅塞頓開。

現代寫毛筆字最方便的一點是,有瓶裝的墨水而不用再研墨了。雖說桃寶上也有賣墨塊和墨錠,能夠徹底還原古風韻味,但這種事真是誰做誰知道啊,手很酸很累的。

謝嘉衡知道瓶裝墨水的第一反應就是狂喜,同時他也不理解竟然有人能把研磨當成興趣。如果讓他的小廝知道了,只怕會滿頭問號,就像沒有幾個家庭主婦會熱愛家務,特別喜歡掃地拖地洗衣煮飯那樣。

以謝嘉衡的書法水平,還不至於被毛筆墨水以及紙張影響發揮,所以李靜雪采購的是性價比最高的款式。不過在現代強大工藝的水平下,這些普通的東西也稱得上精致了。

簡簡單單的幾個字,只用一分鐘便大功告成。他們家的店也提供畫框或卷軸服務,不過顧客可能對裝裱的要求比較高,想要自己完成,於是只收了單張作品費用一百零九。

扣掉運費,如果不考慮店鋪運營成本,這時薪還真是相當恐怖啊!以謝若清目前的接單價格,一百塊大概夠她畫個沒那麽精細的草頭,那也得幾十分鐘才能完成。

“也不能這麽比。”旁邊的謝芷清分析道,“只要你願意接,隨時都能接到訂單,但我們家店鋪的知名度還沒打開,口碑得慢慢積累,下一單還不知道是什麽時候。”

這麽說來也是,謝若清從上大學後就開始用淘來的入門版二手工具繪畫,賺到了點錢後再慢慢換新,在繪圈也算是闖蕩了七年。雖然總是自嘲十九線透明小畫手,但她的名氣只是比不上行業大佬,還是積攢了一定知名度的。

要不然,她也沒有底氣在畢業後放棄找工作,來到G市當全職畫手。省會城市的生活成本不算低,她住在城區的loft,平時都點外賣,接單經常摸魚,還愛亂花錢,都攢下了十萬塊的存款,就證明了她的收入能力。

“我把這段視頻發到賬號上吧。”謝若清想了想,決定給自家店鋪做個宣傳,“既可以給桃寶店打廣告,說不定還能發展些線上業務,連郵費紙張都省了,客單價可以便宜點。”

比如,十塊錢一個字?雖然對比其他古風字素來說是貴了,但謝嘉衡的書法水平更高啊,他值這個價。

雖然關註她的粉絲都是繪圈的,宣傳效果可能不太好,但聊勝於無嘛。

征得謝嘉衡的同意後,謝若清將視頻傳到電腦上。她的視頻處理技術也不怎麽樣,也就剪掉了開頭結尾,只保留落筆部分,再添點濾鏡,配個bgm,就算是大功告成。

接下來就是上傳到賬號……唔,又收到了催單的消息。在五十萬到賬,家庭支出由李靜雪接手過去後,謝若清畫畫都沒剛穿越回來時那麽有緊迫感了。

但還是要努力賺錢啊,這單確實到了和甲方爸爸交稿的時間了,今晚就畫,今晚就畫。她不會再做鴿子了!

誒,謝若清又想起來一件事,她今晚好像還計劃好要吃周○鴨的誒,想想鴨脖、鴨鎖骨、鴨翅、鴨舌、鴨掌和鴨胗……她都多久沒吃到了,在古代缺少調料,根本做不出那個味。

那既然這樣,反正下單的金主爸爸是老客戶了,大家平時也比較熟,就拖那麽一晚,明天她再早起給她畫唄?

金主爸爸人美心善,肯定不會介意的!

順利完成自我說服後,謝若清愉快地發出咕咕叫,並點起外賣,這才晚上九點,離現代人的睡眠時間還早著呢。

她點了好幾盒,謝家人對此的評價還可以。雖然在經歷過現代調味料的轟炸洗禮後,他們對美食的要求也是越來越高,不過這種鴨貨偶爾當個零嘴吃,味道還是很不錯的。

謝若清帶著念想實現的滿足感準備睡覺,臨睡前特意看了眼手機,沒有什麽未讀消息。

那就這樣吧。

**

次日,迷迷糊糊的謝若清被鬧鐘吵醒。她還記掛著要早起畫畫,至少要在甲方睡醒前把稿子完成——這個ddl大概會是中午十二點。

她摸索著去關掉手機鬧鐘,卻被滿屏的未讀消息嚇了一大跳。仔細一看,竟然是不同的好友發來的,難道她在一夜之間爆單了,大家都想找她約稿?

謝若清點進軟件,竟然還有甲方發來的消息,時間是昨晚十二點。

【姐妹,你弟弟的手這也太太太好看了!五分鐘,我要他的正臉照和聯系方式!】

謝若清:?

所以她大哥謝嘉衡——按照夏國戶口本上登記的年齡,她對外只能說是弟弟——連臉都沒露出一星半點,就靠著一雙寫字的手,就收獲到顏粉了?

#說出來可能有點離譜,但想到她家全員外掛,似乎也很正常

作者有話說:

前排提示,在文案裏修改了謝嘉衡的故事線。作者仔細想了想,高中階段還是讀書要緊,以大哥的人設是不會分心去當博主的。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